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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本读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全唐文  作者:佚名 书号:39890  时间:2017/9/8  字数:9799 
上一章   第06部 卷五百八十六    下一章 ( → )
  柳宗元(十八)  晋问  吴子问于柳先生曰:“先生晋人也,晋之故宜知之。”曰:“然。”“然则吾愿闻之可乎?”曰:“可。晋之故封,太行掎之,首起之,黄河迤之,大陆靡之。或巍而高,或呀而渊。景霍、汾、浍,以经其?Й。若化若迁,钩婴蝉联,然后融为平川,而侯之都居,大夫之邑建焉。其高壮,则腾突撑拒,聱岈郁怒,若熊罴之咆、虎豹之嗥,终古而不去;攫秦搏齐,当者失据,燕狄惴怯,若卵就,振振业业,觑关蹀户,惕若仆妾。其案衍,则平盈旋缘,纡徐夷延,若飞鸢之翔舞,洄水之容与;以稼则硕,以植则茂,以牧则蕃,以畜则庶,而人用是富,而邦以之。其河,则浚源昆仑,入于天渊,出乎无门,行乎无垠,自匈奴而南,以介西鄙,冲奔太华,运肘东指;混溃后土,?浊麋沸,鼋鼍诡怪,于于汩汩,腾倒?失越,委泊涯?,呀呷合?纳,摧杂失坠。其所,则连山参差,广野坏裂,轰雷怒风,撼含?于?戛;崩石之所转跃,大木之所擢拔,氵崩氵平踏者,弥数千里,若万夫之斩伐。而其轴轳之所负,ㄅ樯之所御,鳞川林壑,隳云遁雨,瞬目而下者,榛榛?,百舍一赴。若是何如?”  吴子曰:“先生之言丰厚险固,诚晋之美矣。然晋人之言表里山河者,备败而已,非以为荣观显大也。吴起所谓『在德不在险』,此普人之借也。愿闻其他。”  先生曰:“大卤之金,棠?之工,火化水淬,器备以充。为棘为矛,为铩为钩,为镝为镞。为槊为钅侯。出太白,征蓐收,召招摇,伏蚩尤,肃肃?,合众灵而成之。博者狭者,曲者直者,歧者劲者,长者短者,攒之如星,奋之如霆,运之如萦,浩浩奕奕,淋淋涤涤,荧荧的的,若雪山冰谷之积。观者胆掉,目出寒。当空发耀,英互绕,晃,天气尽白,规为小,铄云破霄,ㄢ坠飞鸟。弓人之弓,函人之甲,胶角百选,犀兕七属。乃使跟超掖夹之伦,服而持之,南瞰诸华,北?群夷,技击节制,闻于天下,是为善师。延目而望之,固以拳拘汗,免胄袒,进不敢降,退不敢窜。若是何如?”  吴子曰:“夫兵之用,由德则吉,由暴则凶,是又不可为美观也。先轸曰『师直为壮,曲为老,』况徒以坚甲利刃之为上哉!”  先生曰:“晋国多马,屈焉是产。土寒气劲,崖拆谷裂,草木短缩,鸟兽坠匿,而马蕃焉。师师ЗЗ,溶溶?,?々辚辚,或赤或黄,或元或苍,或醇或?龙,《黑?》然而,炳然而,若旌旃?帜之煌煌。乍进乍止,乍伏乍起,乍奔乍踬,若江汉之水,疾风驱涛,击山壑,云沸而不止。群饮源稿,回食野赭,浴川蹙震播洒,溃溃焉若海神驾雪而来下。观其四散惝?,开合万状,喜者鹊厉,怒者人搏,决然坌跃,千里相角。风げ雾鬣,?山抉壑,耳摇层云,腹捎众木,寂寥远游,不久而复。攫地跳梁,坚骨兰筋,颈互啮,斗目相驯,聚溲更嘘。昂首张断。其小者则连牵缴绕,仰俯?,蚁杂螽集,啾啾氵集々,旅走丛立。其材之可者,收敛攻教,掉手飞縻,指命物,百步就羁。牵以荀息,御以王良,超以范鞅,轩以栾针,以佃以戎,兽获敌摧。若是何如?”  吴子曰:“『恃险与马』者,子不闻乎?故曰『冀之北土,马之所生』,『是不一姓』。请置此而新其说。”  先生曰:“晋之北山有异材,梓匠工师之为宫室求大木者,天下皆归焉。仲冬既至,寒气凝成,外凋内贞,沈不行,乃坚乃良。万工举斧以入,必求诸岩崖之欹倾,涧壑之纡萦,凌Лヴ之杪颠,漱泉源之淦潆,绞怪石,不土而植,千寻百围,与石同。罗列而伐者,头抗河汉,刃披虹霓,声振连峦,柿填层溪。丁丁登登,?良々棱棱,若兵车之乘凌。其响之所应,则溃溃氵崩々,汹汹薨薨,若骞若崩,若螭龙之斗,风霆相腾。其殊而下者,札?戛捎杀,摧?央?,霞披电裂,又似共工触不周而天柱折。?鹳?,号鸣飞翔,ァ《豸干》虎兕,奔触?栗,伏无所入,遁无所。然后断度收罗,捎危颠,芟繁柯,乘水潦之波,以入于河而焉。突?兀,转腾冒没,类秦神驱石以梁大海;抵曲鳞蹙,汇雷解,前者汩越,后者迫隘,乃下夫龙门之悬水。扌?拉颓踏,ㄏ首轩尾,Е入重渊,不知其几百里也。涛波之旋,滔山触天,既氵亭既平,弥望悠焉。良久,乃始昂屹涌溢,拔而出,林立峰?,穿云蔽,涣然自挠,复就行列,浑浑而去,以至其所。唯良工之指顾,丛台、阿房,长乐、未央,建章、昭之隆丽诡特,皆是之自出。若是何如?”  吴子曰:“吾闻君子患无德,不患无土;患无土,不患无人;患无人,不患无宫室;患无宫室,不患材之不已有。先生之所陈,四累之下也。且?祁既成,诸侯叛之。”  先生曰:“河鱼之大,上涛波,罗壅津涯,千里雷驰,重马轻车,遂以君命,矢而纵观焉。大罟断,修网亘山,罩?{?鹿},织?其间,巨舟轩昂,仡仡回环,水师更呼,声裂商颜。于是鼓噪沓集而从之,扼龙吭,拔鲸鳍,戮白鼋,逐毒螭,叱冯夷,立水湄。搜搅流离,掬缩推移,梁会网蹙,腾天弥围,掉蹙拥踊,以登夫历山之垂。如川之归,如山之摧,如云之披。其有乘化会神,振拔涟沦,ゼ奇文,出怪鳞,腾飞涛而上逸,生电雷于龙门者,犹仰伦飞缴,顿踏而取之,莫不角裂翼,呀哧匍匐,复就脔切,莫保龙籍,具糅五味,布列雕俎,风云失势,沮散远去。若夫?少、?尝、鲔、鲤、?、鳢、鲂、?与之琐屑蔑裂者,夫固不足悉数,漏?目,养之水府,而三河之人,则已填溢餍饫,腥膏舄卤,闻脍炙之美,则掩鼻蹙?,甚粪土而莫顾者也。若是何如?”  吴子曰:“一时之观,不足以夸后世;口舌之味,不足以利百姓。姑闻其上者。”  先生曰:“猗氏之盐,晋宝之大也,人之赖之与谷同,化若神造,非人力之功也。但至其所,则见沟塍畦畹之错轮?,若稼若圃,敞兮匀匀,涣兮鳞鳞,逦イ纷属,不知其垠。俄然决源酾灌互澍,若枝若股,委屈延布,脉写膏浸,氵集滑汩,弥高掩庳,漫垅冒块,决决没没,远近混会,抵值堤防,氵婴瀛沛?,偃然成渊,漭然成川。观之者徒见浩浩之水,而莫知其以及。神漉,甘卤密起,孕灵富媪,不爱其美。无声无形,?结迅诡,回眸一瞬,积雪百里。?幂幂,奋偾离析,锻圭椎壁,眩转的?。乍似陨星及地,明灭相,冰裂雹碎,峻テ增益。大者印累,小者珠剖,涌者如坻,坳者如缶,晶熠煜,萤骇电走,亘步盈车,方尺数斗。于是裒敛合集,举而堆之,皓皓乎悬圃之巍巍,?乎氵羔乎狂山太白之淋漓。骇化变之神奇,卒不可推也。然后驴骡牛马之运,西出秦陇,南过樊邓,北极燕代,东逾周宋,家获作咸之利,人被六气之用,和钧兵食,以征以贡。其赉天下也,与海分功,可谓有济矣。若是何如?”  吴子曰:“魏绛之言曰『近宝则公室乃贫』,岂谓是耶?虽然,此可以利民矣,而未为民利也。”  先生曰:“愿闻民利。”  吴子曰:“安其常而得所,服其教而便于己,百货通行而不知所自来,老幼亲戚相保而无德之者,不苦兵刑,不疾赋力。所谓民利,民自利者是也。”  先生曰:“文公之霸也,援秦破楚,囊括齐宋,曹卫解裂,鲁郑震恐,定周于温,奉册受锡,夹辅纠逖,以为候伯,并盟践土,低昂玉帛。天子恃焉,以有诸侯;诸侯恃焉,以有其国;百姓恃焉,以有其子而食其力。叛者力取,附者仁抚;推德义,立信让;示必行,明所向;达止,一好尚。《秋》之事,公侯大夫策文马,驰轩车,出入环连,贯于国都,则有五筵之堂,九凡之室,大小定位,左右有秩,禽牢饩馈,错文质,飨有嘉乐,宴有庭实,登降好赋,牺象毕出,犒劳赠贿,率礼无失。六卿理兵,大戎小戎,钟鼓丁宁,以讨不恭。车埒万乘,卒半天下,鼓之则震,旆之则畏。其号令之动,若水之源,若轮之旋,莫不如志。当此之时,咸能娱以奉其上,故其民至于今,好义而任力。此以民力自固,假仁义而用天下,其遗风尚有存者。若是可以为民利也乎?”  吴子曰:“近之矣,然犹未也。彼霸者之为心也,引大利以自向,而搂他人之力以自为固,而民乃后焉。非不知而化,不令而一,异乎吾向之陈者,故曰近之矣,犹未也。”  先生曰:“三河古帝王之更都焉,而平,尧之所理也,有茅茨、采椽、土型之度,故其人至于今俭啬;有温恭、克让之德,故其人至于今善让;有师锡、佥曰、畴咨之道,故其人至于今好谋而深;有百兽率舞、凤凰来仪、于变时雍之美,故其人至于今和而不怒;有昌言、儆戒之训,故其人至于今忧思而畏祸;有无为、不言、垂衣裳之化,故其人至于今恬以愉,此尧之遗风也。愿以闻于子,何如?”  吴子离席而立,拱而言曰:“美矣善矣,其蔑有加矣。此固吾之所闻也。夫俭则人用足而不;让则遵分而进善,其道不斗;谋则通于远而周于事;和则仁之质;戒则义之实;恬以愉则安而久于其道也。至乎哉!今主上方致太平,动以尧为准,先生之言,道之奥者,若果有贡于上,则吾知其易易焉也。举晋国之风以一诸天下,如斯而已矣。敬再拜受赐。”  答问  有问柳先生者曰:“先生貌类学古者,然遭有道不能奋厥志,独被罪辜,废斥伏匿。游解散,羞与为戚,生平向慕,毁书灭迹。他人有恶,指增益,身居下,为谤薮泽。骂先生者不忌,陵先生者无谪。遇揖目动,闻言心惕,时行草野,不知何适。独何劣耶?观今之贤智,莫不舒翘扬英,推类援朋,叠足天庭,魁全恢张,群驱连行。奇谋高论,左右抗声,出入翕忽,拥门填扃,一言出口,光垂荣。岂非伟耶?先生虽读古人书,自谓知理道、识事机,而其施为若是其悖也。狼狈摈﹃,何以自表于今之世乎?”  先生答曰:“敬闻命。然客言仆知理道、识事机,过矣。仆懵夫屈伸去就,触罪受辱,幸得联肢体、完肌肤,犹食人之食,衣人之衣,用人之货,无耕织居贩,然而活给羞愧恐栗之不暇,今客又推当世贤智以深致诮责,吾缧囚也,逃山林入江海无路,其何以容吾躯乎?愿客少假声气,使得详其心次其论。”  客曰:“何取?”先生曰:“仆少尝学问,不师说,心信古书,以为凡事皆易,不折之以当世急务,徒知开口而言,闭目而息,而行,踬而伏,不穷喜怒,不究曲直,冲罗陷阱,不知颠踣,愚?狂悖,若是甚矣。又何以恭客之教而承厚德哉?今之世工拙不欺,贤不肖明白。其显进者,语其德,则皆茫洋深闳,端贞鲠亮,苞并涵养,与道俱往。而仆乃蹇浅窄僻,跳浮?,抵瑕陷厄,固不足以趑趄批捩而追其迹。举其理,则皆谟明渊沉,剖微究深,劈析是非,校度古今。而仆乃缄钳默,耗?窒惑,抉异探怪,起幽作匿,攸攸恤恤,卒自祸贼,固不足以睢盯昂而效其则。言其学,则皆总揽罗络,横竖杂博,天旋地缩,鬼神错。而仆乃单庸撇莩,离疏空虚,窃听道涂,颛嚣蒙愚,不知所如,固不足以抗颜摇舌而与之俱。称其文,则皆汗漫辉煌,呼嘘,?葛三元,陶熔帝皇。而仆乃朴鄙艰涩,培?娄氵集氵拾,毫联缕缉,尘出?央入,固不足以摅ゼ踊跃而涉其级。兹四者悬判,虽庸童小女,皆知其不及,而又裹以罪恶,以羁絷,客从而挤之,不亦忍乎?且夫白羲、?耳之得康庄也,逐奔星,先飘风,而跛驴不出泥滓。黄钟元间之登清庙也,铿天地,动神祗,而呜呜咬哇,不入里耳。西子、嫱之蹈后宫也,?朝,焕浮?,而无盐逐于乡里。蛟龙之腾于天渊也,弥六合,泽万物,而虾与蛭不离尺水。卓诡倜傥之士之遇明世也,用智能,显功烈,而么眇连蹇,颠顿披靡,固其所也。客又何怪哉?且夫一涉险?厄惩而不再者,烈士之志也;知其不可而速已者,君子之事也。吾将窃取之以没吾世,不亦可乎?”  乃歌曰:“尧舜之修兮,禹益之忧兮,能者任而患者休兮。跹跹蓬ワ,乐吾囚兮。文墨之彬彬,足以舒吾愁兮。已乎已乎,曷之求乎!客乃笑而去。  起废答  柳先生既会州刺史,即治事,还,游于愚溪之上。溪上聚黧老壮齿,十有一人,谡足以进,列植以庆。卒事,相顾加进而言曰:“今兹是州,起废者二焉,先生其闻而知之欤?”答曰:“谁也?”曰:“东祠?浮图,中厩病颡之驹。”  曰:“若是何哉?”曰:“凡为浮图道者,都邑之会必有师,师善为律,以敕戒始学者与女释者,甚尊严,且优游。?浮图有师道,少而病?,愈以剧,居东祠十年,扶服舆曳,未尝及人,仄匿愧恐殊甚。今年,他有师道者悉以故去,始学者与女释者伥伥无所师,遂相与出?浮图以为师,盥濯之,扶持之,壮者执舆,幼者前驱,被以其衣,导以其旗,怵惕疾视,引且翼之。?浮图不得已,凡师数百生。馈饮食,时献巾?,洋洋也,举莫敢逾其制。中厩病颡之驹,颡之病亦且十年,元不?,无异技,?空然大耳。然以其病,不得齿他马。食斥弃异皂,恒少食,屏立摈辱,掣顿异甚,垂首披耳,悬涎属地,凡厩之马,无肯为伍。会今刺史以御史中丞来莅吾邦,屏弃群驷,舟以溯江,将至,无以为乘。厩人咸曰:『病颡驹大而不?,可秣饰焉;他马巴、?Φ狭,无可当吾刺史者。』于是众牵驹上燥土大庑下,荐之席,縻之丝,浴剔蚤?,刮恶除Д;?以雕胡,秣以香萁;错贝鳞纟襄,凿金文羁;络以和铃,缨以朱绥;或膏其鬣,或靡刂其?隹;御夫尽饰,然后敢持。除道履石,立之水涯;幢?前罗,杠盖后随;千夫翼卫,当道上驰;抗首出臆,震奋邀嬉。当是时,若有知也,岂不曰宜乎?”  先生曰:“是则然矣,叟将何以教我?”黧老进曰:“今先生来吾州亦十年,足轶疾风,鼻如膻香。腹溢儒书,口盈宪章。包今统古,进退齐良。然而一废不复,曾不若?足涎颡之犹有遭也。朽人不识,敢以其惑,愿质之先生。”先生笑且答曰:“叟过矣!彼之病,病乎足与颡也;吾之病,病乎德也。又彼之遭,遭其无耳。今朝廷洎四方,豪杰林立,谋猷川行。群谈角智,列坐争英。披华发辉,挥喝雷霆。老者育德,少者驰声。卯角羁贯,排厕鳞征。一位暂缺,百事并。骈倚悬足,曾不得逞。不若是州之乏释师大马也。而吾以德病伏焉,岂?足涎颡之可望哉?叟之言过昭昭矣,无重吾罪!”于是黧老壮齿,相视以喜,且吁曰:“谕之矣!”拱揖而旋,为先生病焉。  读韩愈所著颖传后题  自吾居夷,不与中州人通书。有来南者,时言韩愈为《颖传》,不能举其辞,而独大笑以为怪,而吾久不克见。杨子诲之来,始持其书,索而读之,若捕龙蛇、搏虎豹,急与之角而力不敢暇,信韩子之怪于文也。世之模拟窜窃,取青媲白,肥皮厚,柔筋脆骨,而以为辞者之读之也,其大笑固宜。  且世人笑之也,不以其俳乎?而俳又非圣人之所弃者。《诗》曰:“善戏谑兮,不为兮。”《太史公书》有《滑稽列传》,皆取乎有益于世者也。故学者终讨说答问,呻习复,应对进退,掬溜播洒,则罢惫而废,故有“息焉游焉”之说。不学缦,不能安弦。有所拘者,有所纵也。太羹元酒,体节之荐,味之至者。而又设以奇异小虫、水草、楂梨、橘柚,苦咸酸辛,虽蜇吻裂鼻,缩舌涩齿,而咸有笃好之者。文王之昌蒲菹,屈到之芰,曾皙之羊枣,然后尽天下之味以足于口。独文异乎?韩子之为也,亦将弛焉而不为欤!息焉游焉而有所纵欤!尽六艺之奇味以足其口欤!而不若是,则韩子之辞,若壅大川焉,其必决而放诸陆,不可以不陈也。  且凡古今是非六艺百家,大细穿用而不遗者,颖之功也。韩子穷古书,好斯文,嘉颖之能尽其意,故奋而为之传,以发其郁积,而学者得以励,其有益于世欤!是其言也,固与异世者语,而贪常嗜琐者,犹?占々然动其喙,亦劳甚矣乎!  舜禹之事  魏公子丕,由其父得汉禅。还自南郊,谓其人曰:“舜禹之事,吾知之矣。”由丕以来皆笑之。  柳先生曰;“丕之言若是可也。向者丕若曰;“舜禹之道,吾知之矣,”丕罪也。其事则信。吾见笑之者不知言,未见丕之可笑者也。  凡易姓授位,公与私,仁与强,其道不同;而前者忘,后者系,其事同。使以尧之圣,一得舜而与之天下,能乎?吾知小争于朝,大争于野,其为,尧无以已之。何也?尧未忘于人,舜未系于人也。尧之得于舜也以圣,舜之得于尧也以圣,两圣独得于天下之上,奈愚人何?其立于朝者放齐犹曰:“朱启明”而况在野者乎?尧知其道不可,退而自忘;舜知尧之忘己而系舜于人也。进而自系。舜举十六族,去四凶族,使天下咸得其人;命二十二人,兴五教,立礼刑,使天下咸得其理;合时月,正历数,齐律、度、量、权衡,使天下咸得其用。积十余年,人曰:“明我者舜也,齐我者舜也,资我者舜也。”天下之在位者,皆舜之人也。而尧ㄨ然聋其聪,昏其明,愚其圣。人曰:“往之所为尧者,果乌乎在哉?”或曰“耄矣”曰“匿矣”又十余年,其思而问者加少矣。至于尧死,天下曰:“久矣,舜之君我也。”夫然后能揖让受终于文祖。舜之于禹也亦然。禹旁行天下,功系于人者多,而自忘也晚。益之自系犹是也,而启贤闻于人,故不能。夫其始系于人也厚,则其忘之也迟。不然,反是。  汉之失德久矣,其不系而忘也甚矣。宦、董、袁、陶之贼盈矣。丕之父攘祸以立强,积三十余年,天下之主,曹氏而已,无汉之思也。丕嗣而禅,天下得之以为晚,何以异夫舜禹之事耶?然则汉非能自忘也,其事自忘也;曹氏非能自系也,其事自系也。公与私,仁与强,其道不同,其忘而系者无以异也。尧舜之忘,不使如汉,不能授舜禹;舜禹之系,不使如曹氏,不能受之尧舜。然而世徒探其情而笑之,故曰笑其言者非也。问者曰:“尧崩,天下若丧考妣,四海遏密八音三载。子之言忘若甚然,是可不可欤?”曰:是舜归德于尧,史尊尧之德之辞者也。尧之老更一世矣,德乎尧者,盖已死矣,其幼而存者,尧不使之思也。不若是,不能与人天下。  谤誉  凡人之获谤誉于人者,亦各有道。君子在下位则多谤,在上位则多誉;小人在下位则多誉,在上位则多谤。何也?君子宜于上不宜于下,小人宜于下不宜于上,得其宜则誉至,不得其宜则谤亦至。此其凡也。然而君子遭世,不得已而在于上位,则道必?弗于君,而利必及于人,由是谤行于上而不及于下,故可杀可辱而人犹誉之。小人遭世而后得居于上位,则道必合于君,而害必及于人,由是誉行于上而不及于下,故可宠可富而人犹谤之。君子之誉,非所谓誉也,其善显焉尔。小人之谤,非所谓谤也,其不善彰焉尔。  然则在下而多谤者,岂尽愚而狡也哉?在上而多誉者,岂尽仁而智也哉?其谤且誉者,岂尽明而善褒贬也哉?然而世之人闻而大惑,出一庸人之口,则群而邮之,且置于远迩,莫不以为信也。岂惟不能褒贬而已,则又蔽于好恶,夺于利害,吾又何从而得之耶?孔子曰:“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,其不善者恶之。”善人者之难见也,则其谤君子者为不少矣,其谤孔子者亦为不少矣。传之记者,叔孙武叔,时之显贵者也。其不可记者,又不少矣。是以在下而必困也。及乎遭时得君而处乎人上,功利及于天下,天下之人皆而戴之,向之谤之者,今从而誉之矣。是以在上而必彰也。  或曰:“然则闻谤誉于上者,反而求之,可乎?”曰:“是恶可,无亦征其所自而已矣!其所自善人也,则信之;不善人也,则勿信之矣。苟吾不能分于善不善也,则已耳。如有谤誉乎人者,吾必征其所自,未敢以其言之多而举且信之也。其有及乎我者,未敢以其言之多而荣且惧也。苟不知我而谓我盗跖,吾又安取慎焉?苟不知我而谓我仲尼,吾又安取荣焉?知我者之善不善,非吾果能明之也,要必自善而已矣。”  咸宜  兴王之臣,多起污,人曰“幸也”;亡主之臣,多死寇盗,人曰“祸也”予咸宜之。当两汉氏之始,屠贩徒隶出以为公侯卿相,无他焉,被固公侯卿相器也。遭时之非是以诎,独其始之不幸,非遭高、光而以为幸也。汉晋之末,公侯卿相劫戮困俄伏墙壁间以死,无他焉,彼固劫戮困饿器也。遭时之非是以出,独其始之幸,非遭卓、曜而后为祸也。彼困于昏,伏志气,屈身体,以下奴虏,平难泽物之德不施于人,一得适其亻素,其进晚尔,而人犹幸之。彼伸于昏,抗志气,肆身体,以傲豪杰,残民兴之伎行于天下,一得适其亻素,其死后耳,而人犹祸之。悲夫!予是以咸宜之。  鞭贾  市之鬻鞭者,人问之,其贾直五十,必曰五万。复之以五十,则伏而笑;以五百,则小怒;五千,则大怒;必以五万而后可。有富者子适市买鞭,出五万,持以夸予。视其首,则拳蹙而不遂;视其握,则蹇仄而不植;其行水者,一去一来不相承;其节朽黑而无文材,掐之灭爪,而不得其所穷;举之《票羽》然若挥虚焉。予曰:“子何取于是而不爱五万?”曰:“吾爱莫黄而泽。且贾者云。”予乃召僮?龠汤以濯之,则?然枯,苍然白,向之黄者栀也,泽者蜡也。富者不悦。然犹持之三年。后出东郊,争道长乐坂下。马相?是,因大击,鞭折而为五六。马?是不已,坠于地,伤焉。视其内则空空然,其理若粪壤,无所赖者。今之栀其貌,蜡其言,以求贾技于朝者,当其分则善;一误而过其分,则喜;当其分则反怒,曰:“予曷不至于公卿?”然而至焉者亦良多矣。居无事,虽过三年不为害。当其有事,驱之于陈力之列以御乎物,以夫空空之内,粪壤之理,而以责其大击之效,恶有不折其用而获坠伤之患者乎?  吏商  吏而商也,污吏之为商,不苦廉吏之商,其为利也博。污吏以货商,资同恶与之为曹,大率多减耗,役佣工,费舟车,时有得失,取货有苦良,盗贼水火杀?焚溺之为患,幸而得利,不能什一二,身败禄夺,大者死,次贬废,小者恶,终不遂。污吏恶能商矣哉?廉吏以行商,不役佣工,不费舟车,无资同恶减耗,时无得失,货无良苦,盗贼不得杀?,水火不得焚溺,利愈多,名愈尊,身富而家强,子孙葆光。是故廉吏之商博也。苟修严洁白以理政,由小吏得为县,由小县得大县,由大县得刺小州,其利月益各倍。其行不改,又由小州得大州,其利月益三之一。其行又不改,又由大州得廉一道,共利月益之三倍,不胜富矣。苟其行又不改,则其为得也,夫可量哉?虽赭山以为章,涸海以为盐,未有利大能苦是者。然而举世争为货商,以故贬吏相逐于道,百不能一遂。人之知谋好迩富而近祸如此,悲夫!  或曰:“君子谋道不谋富,子见孟子之对宋?乎?何以利为也。”柳子曰:“君子有二道,诚而明者,不可教以利;明而诚者,利进而害退焉。吾为是言,为利而为之者设也。或安而行之,或利而行之,及其成功,一也。吾哀夫没于利者以人而自败也,姑设是,庶由利之小大登进其志,幸而不挠乎下以成其政,得其大利。吾言不得已尔,何暇从容若孟子乎?孟子好道而无情,其功缓以疏,未若孔子之急民也。”  东海若  东海若陆游,登孟诸之阿,得二瓠焉,刳而振其犀以嬉,取海水杂粪壤蛲?尤而实之,臭不可当也。窒以密石,举而投之海。逾时焉而过之,曰:“是故弃粪耶?”其一彻声而呼曰:“我大海也。”东海若呀然而笑曰:“怪矣,今夫大海,其东无东,其西无西,其北无北,其南无南,旦则浴而出之,夜则滔列星,涵太,扬火珠宝之光以为明,其尘霾之杂不处也,必泊之西ㄛ。故其大也深也洁也光明也,无我若者。今汝海之弃滴也,而与粪壤同体,臭朽之与曹,蛲?尤之与居,其狭咫也,又冥暗若是,而同之海,不亦羞而可怜哉!子之乎?吾将为汝抉石破瓠,群秽于大荒之岛,而同子于向之所陈者可乎?”粪水泊然不悦曰:“我固同矣,吾又何求于若?吾之也,亦若是而已矣。秽者自秽,不足以害吾洁;狭者自狭,不足以害吾广;幽者自幽,不足以害吾明。而秽亦海也,狭、幽亦海也,突然而往,于然而来,孰非海者?子去矣,无我!”其一闻若之言,号而祈曰:“吾毒是久矣!吾以为是固然不可异也。今子告我以海之大,又目我以故海之弃粪也,吾愈急焉。涌吾沫不足以发其窒,旋吾波不足以瓠之腹也,就能之,穷岁月耳,愿若幸而哀我哉!”东海若乃抉石破瓠。投之孟诸之陆,其秽于大荒之岛,而水复于海,尽得向之所陈者焉。而向之一者,终与臭腐处而不变也。  今有为佛者二人,同出于毗卢遮那之海,而汩于五浊之粪,而幽于三有之瓠,而窒于无明之石,而杂于十二类之蛲?尤。人有问焉,其一人曰:“我佛也,毗卢遮那、五浊、三有、无明、十二类,皆空也,一也,无善无恶,无因无果,无修无证,无佛无众生,皆无焉,吾何求也!”问者曰:“子之所言,也,有事焉。夫与事,一而二,二而一者也,子守而一定,则大患者至矣。”其人曰:“子去矣,无我!”其一人曰:“嘻,吾毒之久矣!吾尽吾力而不足以去无明,穷吾智而不足以超三有、离五浊,而异夫十二类也。就能之,其大小劫之多不可知也,若之何?”问者乃为陈西方之事,使修念佛三昧一空有之说。于是圣人怜之,接而致之极乐之境,而得以去群恶,集万行,居圣者之地,同佛知见矣。向之一入者,终与十二类同而不变也。夫二人之相违也,不若二瓠之水哉!今不知去一而取一,甚矣!  吾子  曰:“吾子来也,以有余而及人乎?”曰:“然。”“若用子而能使竭忠孝乎?”曰:“否。夫无忠而忠见,无孝而孝闻,曷若使不见而忠,无闻而孝,肃然已出,熙然已及,夫已也浑然矣乎!” Www.EbD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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